依存關係他輕輕捻熄那一縷白煙。 「菸抽多了對身體不好。」毫無起伏的聲線冷若他漠然靜止的面容。嚷著關心卻沒有溫度的話語,突兀而不協調感如同昏暗中高掛著一晃一晃的水晶燈。 坐在高級絨布沙發上的男人睨了眼方才從後頭按掉自己口中菸蒂、接著緩步走到身邊端坐下來的人兒。尖銳的視線隨著對方移動,一吋不差,最後落在他交疊的掌心。 「手。」短而有力,有著一頭金黃短髮的男人指了指那雙以小幅度相互摩蹭的手。然稍待片刻,那人仍沒有任何舉動。他耐不住瞇起比學生時期更具魅惑的眼眸,過於纖長的扇睫一來一回的眨著,彷彿每眨一次,就把眼前的人一點一滴的啃食。 「小黑子,手拿來。」重複了前句更明瞭的句子。口吻是不容否定的強勢。 「沒什麼。」黑子撇過臉去,久未修剪而略顯長了的瀏海因晃動而落在眼前,陰影不巧遮蔽眼睛的神韻。他注意到黃瀨預備探過來的手,禮貌卻冷淡的用手揮開回絕。 「小黑子為了我健康,連這雙打籃球的手都不珍惜了?」黃瀨輕笑了兩聲,宛如銀鈴在風中搖曳的清脆。但黑子卻覺得,那是像鐵片刮磨一樣刺耳。「我感動的都想哭了呢。」 黑子不會聽不出,那其中的戲謔與玩弄。 「還是,被菸頭燙到的感覺,會讓你興奮呢?」被甩開的手並沒有因此而喪失意志。再次伸向前的手掌不再保有耐心。強而有力鉗住下顎,硬生將冷如冰霜的面容狠狠挑起。 彷彿像琉璃一樣的水藍色雙瞳看不到任何情感,宛如就像是清澈的玻璃,就只是個沒有生命的裝飾品。 然而,黃瀨涼太卻激起一抹媚笑,原本扶在顎下的食指緩緩攀上了唇,細緻的指間在有些乾燥而裂痕的表面來回撫拭。並像個拓荒者般,試探著兩瓣之間縫隙的界線有多深。 「請住手,黃瀨君。」 黑子閃躲而揮過來的手被對方用著仍空著的手正中抓住,黃瀨涼太舔拭下唇,也順帶將被自己攫取的手臂貼上嘴角,歪過舌尖,在黑子白皙的手臂上滑過一道黏膩的水痕。 「你明知道就算你這樣說,我也不會停下來。對吧?」 「的確是,沒想到黃瀨君對於自己是多麼惡劣的人,倒是蠻有自覺的。」 明顯是挑釁的話語,襯托著看不見任何一絲畏懼的澄靈水瞳。黑子直視眼前唇邊勾起如同假面、虛假到彷彿真實的笑靨。 「嘿,被小黑子這樣稱讚,我會得寸進尺的唷。」 比起說的,他的行為早已越過雷池。話還在口之際,黃瀨已然鬆開了魔爪般的雙手。翻過身,全身重量覆壓上身旁的友人。突如其來的重量讓黑子瞬間失去重心,後方凌亂淡髮散亂,把絲絨布面分割的零碎。 蹭上對方頸項,戲吻啃咬著突起的喉結,被觸碰到意想之外的敏感讓黑子陡然渾身一陣顫抖。黃瀨似乎很滿意這樣的反應,更為放肆大膽的侵犯。窺探那宛若黑洞的貪婪,黑子雖然仍面不改色,渲染緋色的臉頰與因搔癢而瞇起的眼瞼,像是在極力逞強的傲慢。看在黃瀨涼太那鬼魅的眼底,更像是一種嫵媚的邀請。 黑子沒有掙扎,沒有推開,只是認命的閉上雙眼。耳邊旋繞著是黃瀨俯下身、從對方耳際滑落的金色細髮搔撓著,若有似無的挑逗。 他知道那人急燥的掀起自己那身一下班還未來得及換掉的襯衫,連扣子也無暇解去。明明在這種愛歡時刻應該要認真去接納應對,感受到褲子被褪去而一陣涼颼,卻沒能抓住他的關注力。黑子的思緒卻不自禁飄向遠方,那個明明不是很久遠,卻恍如隔世的青春。 高二那一年開始變調,失控。無論是他,亦或是他。 那天一如既往的平凡,平凡到讓人察覺不出任何異狀。還是正是因為太過於普通而平淡,所以才會讓人措手不及。 黃瀨神出鬼沒的在誠凜校門口出現已經習以為常、司空見慣。然那天黑子與火神並肩踏出校門,看到那熟悉而高拔的身影時,卻頓時感受到有什麼不同的氛圍。不見過去他熱情過度的撲上來,用著有些做作而吵雜的聲音嚷著一些多餘的話。 這一次,直到黃瀨感受到黑子哲也投以視線後,才姍姍離開倚著的牆壁。 小黑子,好久不見。揮了揮手,他淺淺一笑,走向前的步伐有點緩慢。然後,他轉向一旁蹙起眉的火神。 小火神,可以借小黑子一步說話嗎?此話一出口,換來是兩人略顯驚愕的神情。 黃瀨,怎麼你……發生什麼事。火神率先脫口而出,那與平常完全不同的態度與舉止讓黑子與火神感到違和。 小黑子可以嗎?他沒有繼續搭理火神,只是對著黑子伸出手。黑子猶豫了一會兒,便把手交付出去。 那時的他或許萬萬也沒沒想到,交出去的,不僅僅是那短暫的牽手。還有往後的人生。 『小黑子,我不能再打籃球了呢。』 極具衝擊的話語,聞言的黑子頓時啞然。只能張大斗大而錯愕的雙眸直直看著他,彷彿再央求對方是開玩笑一樣。那時,他們剛巧經過中學時曾一起打過球的開放式球場。草叢中一顆孤伶伶的橘色球體躺在那兒,像是被誰遺漏了一樣。 『我知道,不能打球。總有一天小黑子你一定會離開我。』黃瀨好像順手撿起,然後向籃框投了一球,黑子已然注意到他的活動並不如從前流暢,更準確來說有些吃力。 而那球有沒有進,黑子記憶中已經沒有印象了,因為同一時刻,他的注意力早已被黃瀨更具震撼的話語給拉走。 『可是不行唷,如果小黑子離開我,那我會去死喔?』逆著夕陽落下的餘暉,黑子卻看清楚那人俊俏的臉上帶著的笑容是多麼令人不寒而慄,絕望而決然。 聽到這裡,黑子渾身打了個寒顫。那回眸刺透的金燦有神的雙瞳直勾勾盯著自己,他的腳彷彿被上了黏膠般動彈不得。 也許那時,說不定他們是不小心掉到了另一個平行宇宙,也或許已經切換到另一個模式也有可能。 然往後的歲月連黑子都訝異,自己竟會與那個人一起墮落至此,卻從沒想過要從他身邊逃開。 曖昧的水聲與下身如撕裂的疼痛把黑子遨遊在現實之外的記憶拉回了原點,閃神間淫蕩的呻吟自緊抿住的唇縫中找到脫逃機會,在密閉的斗室中又放大了幾倍。他稍稍睜開一點縫隙,比記憶中更為成熟、魅力更增幾分的男人正低首舔舐著自己一絲不掛的身軀。 從他的視野看下去,只能看到金亮的順髮被汗水沾濕。雖欲望的驅動讓那人吻得入迷,卻在頃刻後發現黑子的視線。 「小黑子剛剛不認真唷?在想什麼。」黃瀨嚥了口水,抬起朦朧而狂野的神情。那明顯聽起來就不像是問句的問句,黑子隨意被擱置在兩側的雙手倔強卻悄悄的握起拳頭。 「在想黃瀨君唷。」明明是撒嬌的內容,聽起來卻一點溫度也沒有。 「是在想打籃球的我嗎?能讓小黑子這麼有反應的。」黃瀨勾勒一抹壞笑,突然整個人重心向後移動,一張嘴靈巧的框住黑子那昂然挺立的分身,也使後者顫抖了下。 「很可惜,已經回不去了呢。」那充滿惋惜的話藏在不切實的笑顏,然黑子卻真真實實在那其中聽到屬於黃瀨涼太的道歉。 放任那人為所欲為,是黑子默許的情況下。他諒解那人的改變與狂傲,是掩飾內心自卑與痛苦的良藥。 黃瀨涼太用偏激的手段試圖留住他,黑子哲也用消極的順應也只是想待在他身旁。 這也應該算是一種兩情相悅吧? 在劇烈痛楚讓黑子昏過去前,他是真的這樣在心裡默想著。 在次醒來,是被外頭呼嘯而過的飆車聲給吵醒。黑子摟了摟有些紅腫的雙眼。往時鐘一看,勉強才對起焦,時間已是午夜四點。 他動了動身體,卻發現沉重感並沒有消除。一雙不比過去結實,但仍就精煉的模特兒手臂仍擁著自己。好在這張沙發很大,兩人才不至於一同滾到地上去。不愧是現在身為當紅模特兒的男人,收入一點也不遜色啊。 但儘管黃瀨說過以他所賺的金錢可以支付黑子所有支出開銷,他仍就婉拒了那如同被包養的行為。 陡然囫圇的嘀咕聲讓黑子瞬間停住了動作,豎耳傾聽。 「小黑子如果拋下我……」聽著緊緊環住腰部的男人又收了收力道。含糊不清說著不知道醒著還是夢中的呢喃,跟那時一模一樣似假若真的甜蜜口吻,說著悚然的誓言。「會難過到不想活了呢。」 黑子瞇起眼凝視了好一會兒,最後仍用不驚動對方的小幅度掙脫。 身為一個上班族,五點要加班這件事並不會因為昨晚翻天覆地的火熱而有所改變。 好不容易站起身,黑子忍住腳軟而跪下去的難堪模樣。下半身的痛苦讓他征在那兒好一陣子,直到習慣了疼痛的部位後才繼續活動。 其實他知道他是有機會可以逃走,應該說隨時隨地。然而黑子仍就日復一日,乖巧的回到這個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同居的房子,互相消磨生命的方式。 他知道黃瀨涼太並沒有真的想綑住他,也許哪天黑子哲也逃走了,對黃瀨也是種解脫。可是他總是在那雙貪婪的眼前晃著,他越是不走,他就越放不開他。惡性循環在慾望與渴望的胡同中打轉著,你情我願。 黑子將散落一地的衣服挑揀出自己的,重新穿回身上。澡已經來不及洗就算了,借用了下放在置物櫃上、黃瀨所代言的香水掩蓋腥羶。也順手將對方的衣服摺好而堆置到仍空著的桌面。然而,眼尖的黑子卻在那瓶香水後方看到一個黑色的護腕,按耐不住好奇心取下一看,上頭還附有一張寫著生日快樂的小卡片,其中還有一排歪斜而青澀的字體。 『如果十年後我能跟小黑子一起站在同個球場上發光發亮,那一定是很幸福的事情。嘛,如果小黑子收到這個裡物就代表這件事情成真了。雖然能跟我在一起一定是超級無敵幸福,但還是想聽聽小黑子親口告訴我呢。你現在幸福嗎?』 屬名時間是高二,預定被送出的時間是十年後。然而他們的人生卻被永遠定格在那年。 心裡頭有股暖流伴隨著想哭的酸感,讓黑子乾澀的雙眸在剎那模糊了視線。 你明知道,我不會再碰籃球了。 一直刻意不露出內裡而交疊的雙手鬆懈下來,被隱藏的暗面是充滿傷痕的印記。無論是燙傷、刀傷、各種傷害在手掌心留下的疤,是黑子哲也自己極盡所能所造成的。 方才煙頭所留下的焦痕在中心點,被燻黑的死皮已然無法感受到痛覺,只剩麻痺的異物感與空虛。 為了不再拿起籃球,為了不再想起球在手中與地面之間來回碰撞的觸感。 為了能留在你身邊。 黑子將那小祕密放回原位,彷彿從未被人揭發一般。而後從西裝褲兩側的口袋中抽出一把小刀,同時回過身去凝視著卸下所有虛偽表情、沉沉睡去的側臉。嫣然一笑,笑得淡卻涼。 沒辦法,因為黃瀨君已經不可能再打籃球了嘛。 毫無猶豫的,黑子右手握住短刃,在幾乎沒有完整的左掌心上,那布滿結痂的傷口還來不及密合。又再次被主人無情的劃出一道新的刀痕。 如果我還繼續打球,那豈不是對你更深的一種傷害嗎。 溫熱的血泊順著蒼白的指間滾滾滑落,在暗紅色的地毯上綻出一圈又一圈更深的血花。沒關係,黑子心裡想著。等到它乾的時候就看不出來了。 緩緩闔上大門,留下仍熟睡的人兒,獨自去等待黎明的到來。 這樣的我們,也應該算是幸福,吧。 END. |
Kise×Kuro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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